第二回合開始了。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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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剩餘的話默默的咽了進去。耳邊盡是高昂的女高音,字裏行間充斥著對他的厭惡和鄙夷,季白冷嘲似的扯了扯嘴角,望著手裏的面包全然沒了食欲。
這也是為什麽他那麽喜歡孩子的原因,在孩子眼裏並沒有三六九等,什麽是骯臟什麽是高貴,那都是大人一味的自以為是罷了。
季白瞬間沒了食欲,手裏捏著那個失去溫度的面包,靜靜的坐在那兒發呆。過往的行人很多,卻沒有人主動停下腳步詢問呆坐在椅子上的季白,吵雜的候車廳裏什麽聲音都有,而季白就像是一個看客,置身其中卻又脫離其中。
坐久了的季白換了個姿勢,整個人幾乎是蜷縮著靠在椅子上,看起來格外的辛酸和可憐。
習慣了季白幹凈整潔的模樣,再瞅瞅他如今這麽落魄的模樣,不提嚴博看了之後有什麽感受,就他看了都忍不住的一陣心酸,要不是季白有言在先不能打擾他,嚴五是真的想將人打包帶回去。
奈何他只敢想,全程就保持著拍攝的姿勢,守在鏡頭前時刻警惕著......
瞧見嚴五傳來的視頻,嚴博的心一揪揪的疼,一想到季白那雙發亮的眼睛,默默的忍下讓他回家的話,按掉了手機屏幕,“幫我聯系一下最好的紋身師傅。”
正在匯報工作的餘成,楞了楞,不明所以的應了一聲,“好的,你......還有其他吩咐嗎?!”沒有的話他就先去工作了。
“我出去一趟,你趕緊幫我聯系一下紋身師。”說著,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裝外套擡腳就往外走。
“好的。”
忽然有些焦心的嚴博驅車趕往玫瑰莊園,車子剛在院子裏停穩,季文躍當即打開了大門,冷漠地望著他,“來的到快。”
“說吧,要怎麽做。”
如果不是為了媳婦兒,嚴博說什麽都不想見到季文躍,整天除了給他找茬以外無事生產,讓這種人留在媳婦兒身邊簡直就是給自己添堵,還是自找苦吃的那種。
“在此之前,我想問問你,關在後面那位你想怎麽處理?!”
季文躍雙手環保在胸前,挑著眉提醒道。只是他的樣貌在做出這個動作時,顯得猙獰可怖,故意似的將作為可怖的那半張臉對著嚴博。
“贖完罪自然會送他離開。”最適合的地方自然是季氏集團,哪裏正好缺一名醫生,至於醫院那邊等於軒除了月子後,將會由他接替院長的位置,鑒於他們夫夫兩個表現的不錯,一個院長的位置他還是舍得的。
“期限是多久。”
“等你媳婦兒出了月子。”
季文躍算了一下時間,勉強滿意,“一言為定。”
他是真的受夠了面對他的日子,要不是怕人餓死,他連送菜過去的欲望都沒有。
“這是我為小白設計的,足以掩蓋整個印記,顏色上我偏向於使用紅色。”季文躍為季白準備的是一副往生花的圖樣,花團錦簇十分的艷麗。
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嚴博冷著張臉,連招呼都不打直接離開。已經習慣了嚴博作風的季文躍關上門,戴上圍裙給媳婦兒弄點吃的,至於關在後院的那個家夥,季文躍下意識的把他遺忘了。
等他想起來時,他已經整整餓了兩天,全靠喝水來充饑。
“......怎麽?來看看我餓死了沒?!”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你可沒那麽容易死。想當初你做出的那樣的選擇,到今日你應該能預料到今日的下場,餓你兩天又能怎樣呢。”季文躍將飯菜隨意的擱在桌上,地上還放著一堆餅幹礦泉水,足以讓他吃飽。
“因果循環、報應不爽,你且受著吧。”季文躍淡淡地說道,沒有再看他一眼,直接關上了門離開了。
隱在暗處的那人,良久默默地嘆了口氣,“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形容的可真貼切。”
誰讓自己選錯了人站錯了隊,所有的苦果唯有自己受了。成王敗寇,沒什麽好抱怨的,只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居然敗的那麽快,就連他這個隱藏在暗處的人都被挖了出來。
良久,安靜的房間裏傳來了一陣‘刷刷’的聲音,走到亮處才發現那身型佝僂的男人赫然是許久未見的唐漢國。相比起之前衣衫整潔、風度翩翩的成功人士,如今的他像一只喪家之犬,茍延殘喘的活著。
要不是他的醫術了得,還有那麽點用處,或許他就不會被單獨關照,下場也不會比季東好到哪裏去。他該慶幸自己有一身好本事,以至於落入絕境的時候也不會跌的太慘嗎?!
手裏捏著餅幹,唐漢國低頭瞧了一眼銬在自己腳踝處的鐵鏈子,苦笑著慢慢的咀嚼將幹澀的餅幹碎咽了下去......
跟他的心情相似的還有呆坐在候車廳裏面的季白,因著形象太過於邋遢,以至於他的周圍只有滿身臭汗的農民工肯落座,大包小包全部堆在他周圍,散發著詭異的氣味。
被夾在中間的季白苦不堪言,翻騰著的胃讓他的臉色十分難看。
“小兄弟,不好意思啊,我剛從工地趕過來,身上一股臭味熏著你了,真的不好意思啊。”說著,拉起圍在脖子上的已經看不出原色的毛巾擦起汗來,嘴裏說著抱歉的話,但是眼神卻死死盯著顯示屏,生怕錯過了回家的班車。
“沒關系。”季白笑笑,挪了挪身體盡量縮小自己的體積。
那人擦了擦臉上滾落下來的汗水,整個人都是笑呵呵的,“小兄弟,你哪兒人啊?!”
見他搭話,季白忍著身體上的不適,露出一抹傻裏傻氣的笑容,“我就這裏的啊,大叔你呢。”
“我啊,遠著呢。朔城知道不,我家就在朔城那邊的小山溝裏,從荔城到朔城要坐上一天一夜的班車,然後再轉縣裏的公交車......遠著吶。”許是覺得自己說的太詳細了,大叔擦著臉幹笑兩聲。
季白笑笑,權當沒看見他瞬間升起的防備,低下頭扒拉起在半路上撿來的蛇皮袋子,適時露出那張略顯稚嫩的臉龐,從裏面掏出一瓶喝了一半的水,從口袋裏面翻出紙巾細細的將礦泉水瓶口擦幹凈,慢悠悠的喝著水,十分的講究。
正在翻找自己袋子的大叔瞧見他的姿態,好笑的看著他的作態,搖了搖頭,“我看你比我兒子還大一點,頂多也就十七八歲大,怎麽沒去學校上學?!”
季白的神色有些黯然,捏著手裏的礦泉水瓶,有些茫然的說道,“家裏沒人了,就剩下我一個了。”
“不好意思啊,大叔不是有意要勾起你的傷心事,你可別哭啊。”說著,手足無措的坐著,也不曉得該說什麽,急的憋紅了臉。
季白強顏歡笑,在心裏默默的念叨著,為了角色他是真的很拼了,不要怪他撒謊。
“大叔可以跟我說說你的事嗎?!”
“大叔我又不是什麽大人物有什麽好說的,”見季白的神色有些黯淡,立馬改口,“不過你想聽,我可以給你說說。”
305.後盾
其實大叔講述很簡單,從小在貧困家庭長大,每日辛勤勞作只能混個飽餐,生活始終出於低下水平。眼看著自己娶了媳婦兒生下了大胖小子,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過得更為緊巴了。為了孩子的未來,夫妻倆決定外出打工,沒有學歷只能出賣自己的勞動力,幹最累的活兒掙那點微薄的工資,為的不就是養家糊口。
大叔講的很隨意,可是個中的辛酸只有當事人清楚,剛步入大城市求職處處碰壁。在工地出賣自己勞動力時,遇上黑心的工頭,辛辛苦苦掙得那些血汗錢全部都打了水漂,只能打碎牙齒喝血吞自認倒黴。
“......那時候是真的苦,每天起早貪黑的幹活,掙得也就那幾十塊錢,卻被黑心的工頭卷款跑了,就剩下我們這群求助無門的人堵在工地上鬧。哎~怎麽就有那麽黑心肝的人呢?大家都是幫別人打工的,賺點血汗錢,有什麽困難說出來能幫的我們肯定會幫,至於卷款逃......哎。”
想起以前被騙之後的仿徨無措,大叔至今想起都有氣,說好的一起共渡難關,卻欺騙了他們協款潛逃,把他們坑慘了,那可是他們辛辛苦苦掙來的血汗錢啊,一家老小就指著那點錢過活呢。
“很辛苦吧。”目光落在他那雙滿是裂痕的雙手,蹙起了眉。
許是察覺到季白的目光,大叔有些局促的搓了搓自己的雙手,滿是老繭的手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就連指甲縫長年累月都是黑的,摩挲時還發出‘刷刷’的聲響。
“看到兒子那張笑臉,這點苦算什麽,”大叔還想再說,奈何車站的廣播裏響起了催促前往朔城乘客檢票上車的提示,“我該檢票上車了,時間也不早了,你還是早點回去吧。外面的世界很亂,小孩子還是不要到處亂跑的好。”
季白笑笑不予置否。
目送著大叔離開,觀察了一下周圍的環境,季白拎起地上擱著的袋子,在保安驅趕之前先一步離開了候車廳,離開時他也沒有忘記此次扮演的目的,出去之後很幹脆的就找了個被風的地方就著袋子坐下了。
“......”嚴五。
打定主意一天都在這裏廝混的季白哪裏會這麽輕易離開,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說什麽他都不會走的。距離嚴博下班的時間還早,也不用擔心他親自來抓人,為了揣摩角色他已經做好了長期蹲守的準備。
他不能夠理解編劇所描述的角色裏,為生活所迫不得不出賣自己的勞動力、背井離鄉甚至有些為了活命賣兒賣女,就這個大背景下,從小被賣的男主遇到了被拐賣的孩子,從而引起了他的憐憫之心,開始了一段別樣的人生。
後面的故事情節大多是圍繞如何照顧孩子、爭奪孩子的撫養權展開的,他到如今還未能揣摩到角色裏那覆雜的情緒。同樣是被被迫拋棄的,季白並沒有過多的記憶,可這個角色不同他因家貧被迫賣掉時是有記憶的,他很清楚的記得父親那雙渾濁的眼睛裏蘊含著的淚水,哪怕長大以後父親那張蒼老的臉已經模糊不清,唯獨那雙眼睛給他的感觸很深。
為了演好這個角色,季白看了很多同類型的電影、電視劇揣摩角色,甚至還主動打電話請教段繼峰,這可是史無前例的的舉動。自從季白踏進這個圈子以後,幾乎沒有因為拍戲上的問題麻煩過他,一次都沒有,看來季白對這次的劇本真的很在意。
對這部電影重視的不僅僅是季白,就連李子健也是憋著一口氣,除了季白以外啟用的都是名不經傳的老戲骨,就連劇組裏面最小的演員都是頗具口碑的小戲骨,從演員到場景布置用心程度一點都不比《火玫瑰》差。
人爭一口氣佛受一炷香,這句話不管放在誰身上都適用。
錯過了飯點,原本饑腸轆轆的季白手腳發軟的靠在墻上,雙眼緊盯著過往的人群,細細的觀察著每個人的言行舉止,心下有了微微的觸動,但這些還不夠。
就在季白琢磨著要不要找個什麽地方體驗一下搬磚生活時,一抹高大的身影將他籠罩起來,等他呆呆的擡起頭時,就瞧見嚴博寒著臉不善地望著他,胸膛快速的起起伏伏,顯然是氣得不輕。
“你怎麽來了?!”
正在運氣的嚴博告訴自己不能生氣、不能生氣,可是瞧見自己捧在心尖尖上舍不得說一句重話的人,為了那麽一個破電影作踐自己的身體。
“回家!”
嚴博的語氣裏壓抑著怒火,那副陰沈的臉孔以及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暴虐氣息,讓路過的行人下意識的繞開了這片區域,完了還不忘拍拍自己的胸膛,安撫一下受驚的心靈。
瑟縮一下,季白有些心虛的從地上爬站起來,餓的太久手腳有些發軟,在腿軟就要摔倒的前一刻,被嚴博緊緊拽住了胳膊,力道大的把他的手臂扯得生疼生疼。
季白看出來了,嚴博不是一般的生氣。
“我餓了。”
適時賣乖的季白,露出那張偽裝過的臟兮兮的臉,乖巧無比的建議道,“你不帶我去吃飯嗎?!”
嚴博單手捧著他的臉,擰著眉用指腹擦拭著他臉上的妝容,原想著將他臉上礙眼的東西如數拭去,沒想到卻適得其反,越擦越臟,整張臉被泥巴糊過似的更臟了。
頂著這麽一張臉,和精英打扮的嚴博走在一起,季白的回頭率高達了百分之九十九,尤其是瞧見那只破袋子被嚴博捏在手裏,以保護的姿態將那個乞丐護在懷裏,大跌眼鏡。
體驗人生的活動被腰斬了,望著嚴博那雙陰測測的雙眼,楞是一個反駁的字眼都說不出來。對他的重視和憐惜,季白心裏是清楚的,所以進行這次的體驗壓根就不敢跟他說,沒想到嚴五那麽實在直接把視頻發了過去。
“我不是反對你拍戲,”面對著季白,難得得板起臉來說教,“我只是希望你能註意自己的身體,不要讓我們擔心。”
為了說服季白,嚴博很勉為其難的將麥麥和包子也算了進來。季白的性格很執拗,一但認定的事情很難改變,讓他不要拍戲不當演員其實很難,他也不想剝奪他追求夢想的權利。
“我知道......”
“知道沒有用,你要去做。”嚴博擰著眉,一臉不認同地訓斥,“你說說你今天早上出門到現在吃過什麽了?我不是反對你去體驗人生、揣摩角色,前提是你要照顧好自己。”
生了孩子之後,季白的身體狀態一直都沒有恢覆過來,平時都是各種的湯湯藥藥精心的養著,生怕他有絲毫的差錯,他倒好跑去什麽車站找靈感,把自己餓了一天,手腳發軟了還舍不得走。
“下次不會了。”
嚴博瞪眼,“還有下次?!”
季白扶額,“沒有下次了。”
“戲要拍,但是你的身體同樣重要,不要本末倒置了。”
不能怪嚴博生氣,確實是他太緊張這個角色失去了平時的冷靜,為了證明自己的能力太過於重視,以至於有些神經兮兮的了。
被李子健誇讚為有靈氣的演員,絕非浪得虛名,只是太過於在乎導致失去了本心。
“以後都不會了。”季白露出了一抹輕松的笑容。
見他想通了,嚴博也不糾結了,扣著他的後腦勺在他眼瞼處親了親,“我和孩子永遠都是你最堅強的後盾。”所以,不要有所顧忌的去幹吧!
306.後續
隨著電影的開拍,小兔收養事件也落下了帷幕,鑒於其生母丟棄小兔在前虐待小兔在後,被剝奪了撫養權。
失去了父親又失去了爺爺,生母厭棄她,一時之間小兔成了無人問津的野孩子,連最基本的生存都成了問題。鑒於小兔還小,在處理完小兔爺爺的身後事之後,村裏的幹部將小兔送進了孤兒院。
一直關註小兔狀態的網友紛紛冒出頭來,言語間都是對小兔身世的憐惜,殊不知他們的這種憐惜會給小兔帶來怎麽樣的心理陰影,會給她的人生帶來什麽樣的影響。
從網上知曉小兔近況的季白,深深的嘆了口氣,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準備入駐劇組。下車前,特意交代了李秀幾句,在張雲也不解的眼神底下,正式進駐劇組。
“季哥......”
“嗯?!”季白翻看著劇本,無意識的應了一聲。
咬著唇猶猶豫豫的張雲也糾結了許久,最終還是沒能將自己心頭的疑問說出來,在季白擡起頭來的瞬間,改口道,“季哥,你要不要吃姜醋,臨走前黃伯裝了好多。”
“那你給我倒一碗,剩下的讓劇組的人嘗嘗鮮。”季白點點頭,翻過一頁繼續看著。
姜醋是伊蕓特意為季白準備的,說是生了孩子損了元氣需要多補補,故而讓人買了兩只豬蹄剁了跟雞蛋和生姜、陳醋燉煮,用高壓鍋整整燉了兩個小時,出鍋時肉跟骨頭都分開了。臨走前,黃伯直接將高壓鍋也打包讓他帶了過來,閑暇的時候喝點姜醋、吃點豬蹄補充一下營養。
托季白的福,劇組的工作人員大多都嘗過了姜醋的味道,尤其是李子健直接就端著高壓鍋把分剩下的那些全部消滅掉了,完了還不知道滿足的舔了舔嘴角,望著季白碗裏的肉。
“季哥,趁熱吃吧,涼了就腥了。”
李導的眼神太過於炙熱,讓張雲也十分有危機感,連忙挪動自己的身體遮擋他的視線,將碗塞進季白手裏催促著,“快點吃,吃完了才有力氣拍戲。”
被他這麽一鬧,季白只能暫時放下手裏的劇本,接過碗慢悠悠的吃了起來。
見最後一碗姜醋進了季白的嘴裏,李子健疑惑的望了一眼空空如也的高壓鍋,吃的實在不過癮,吩咐場務今晚的晚餐裏面一定要有豬蹄,不計較什麽做法反正就是要有這麽一道肉菜,完了還不太放心的說著,最好是一品軒的醬豬蹄,分量的話每個人要管夠。
管夠?!劇組那麽多人,哪兒哪兒都要花錢,身為導演不以身作則也就算了還要要求這樣要求那樣?!吃什麽豬蹄,還一品軒的豬蹄,今晚李導水煮白菜一個菜、管夠,吃吃吃,就知道吃!
有美食慰藉的李導格外的好說話,哪怕同一個鏡頭重覆拍了十幾遍依舊保持著笑呵呵的臉,語帶溫柔的為他們講戲,臉上看不出一絲的勉強和不悅,就在大家紛紛感慨李導的好脾氣時,立馬就被當眾打臉。
“你們的腦子裏面塞的都是屎嗎,我說的話就那麽難理解?!這個問題強調了一天了,怎麽到現在還犯錯,到底會不會演戲,不會的話立馬給老子滾,別在這兒礙老子的眼!”
到底是誰亂傳謠言,說李子健脾氣好來著,這才剛開拍多久就被罵了個狗血淋頭,火氣不是一般的猛烈。
“李導這是怎麽了,剛才還好好的。”正在給季白開小竈的張雲也驚愕的望了李子健一眼,連忙轉回頭詢問道。
季白的小竈都是從一品軒送來的,其中就有李導心心念念的醬豬蹄,早就從場務那得知求肉不成的李導被餵了一肚子的白菜,這會兒正惱火著呢。
給張雲也夾了兩筷子醬豬蹄,隨即將飯盒蓋子蓋上,“拿給李導。”
“季哥,你不吃嗎?!”這可是一品軒的招牌菜耶,每天都是限量供應,“還是飯菜不合胃口?!”
被嚴博委以重任的張雲也,蹙著眉看著季白面前那小半碗飯,顯得憂心忡忡,就吃這麽一點還不到他的二分之一呢。
“我來的時候不是剛吃了一碗姜醋嗎,這會兒還不餓,”季白不敢吃的太飽,免得待會兒上戲的時候勒著肚子弄得自己不舒服,“你給李導端去吧,要不然該涼了。”
飯菜準備的是兩人份的,季白把屬於自己的那份醬豬蹄讓張雲也端過去孝敬李子健去了。張雲也送過去沒一會兒,場上嚎叫的聲音停歇了,戲還是照拍,但是李導人卻沒有守在監視器前,反而縮在角落裏埋頭苦吃。
啃著香噴噴的豬蹄,李子健對季白的好感直逼雲霄,多上道的演員,不枉費他的一番心思提拔他。
被李子健在心底感激了一番的季白,望著自己碗裏多出來的那一塊紅彤彤的豬蹄,一陣發愁。最近為了給他補營養,吃了好長一段時間的豬蹄,他吃到現在都快得豬蹄恐懼癥了,他是不是要考慮跟一品軒那邊溝通一下換一下菜單了,就算變著花樣煮始終也改變不了它是豬蹄這個事實。
“......我今天去拿菜的時候還聽見廚師說要給你弄豬蹄花生湯,”吃的滿嘴都是醬的張雲也有些疑惑地問道,“可是豬蹄花生不是哺乳期的女人吃的嗎?!”
哺乳期?!女人?!
像是還不夠勁爆似的,張雲也繼續叨叨,“我之前看過我家隔壁的嬸嬸每天都給她兒媳婦弄這個,說是......說是可以產奶?就是讓奶水變多,是叫產奶吧。”
產奶?!這是把他當什麽了!
季白氣得臉都青了,扔下筷子,甕聲甕氣地說道,“不吃了!”
嘴裏還含著飯的張雲也莫名其妙的看著季白,“......季哥,是不是我說錯什麽了?!”怎麽好好的,突然生起氣來。
“不,跟你沒關系。”
他很想知道嚴博對這件事知不知情?如果在知情的情況下,還給他弄個豬蹄花生,那就是罪加一等了。
不管如何誹腹,當事人不在季白也不好為這點事特意去打電話尋求真相,顯得有些矯情了。再者,也沒有實際證據證明,或許是張雲也聽錯了也說不定,但是這豬蹄無論如何他是吃不下去了。
“季哥,該你化妝了。”
調整一下自己的情緒,季白笑了笑,“好的,馬上過去。”
拿起擱在椅子上的劇本,沖著張雲也打了個手勢進了化妝間。
趁著季白離開,嚴五湊上前去,“剛才他為什麽生氣啊?!”
被特意交代了要關照二夫人身心健康、任何情緒波動都需要匯報的嚴五化身八卦記者,打探他變臉的原因。
“我也不知道啊,好好的怎麽就變臉了,”說起這個,張雲也也郁悶,“我就說了一句豬蹄花生湯而已,有什麽問題嗎?!”
“豬蹄花生湯?!”
“對啊,對哺乳期的女人很好的,可以產奶。”
得,他知道是怎麽回事了。目光落在碗裏那塊沒有動過的豬蹄上,嚴五挑了挑眉,直接打了個電話到一品軒,把有關於豬蹄的菜式全部刪掉了,這才讓嚴博免遭池魚之殃。
至於罪魁禍首是誰,不提也罷。
307.戲
化妝間裏的季白望著鏡子裏逐漸陌生的自己,漸漸的將屬於季白的人生經歷抽離,等化妝師將一張精致的臉變成樸實無華時,季白已然變成了劇中的人物。
季白所要飾演的角色叫李碩,因家境貧寒被雙親賣與人販子,換了糧食救活了一家人,他那時候還小不太記得事,唯獨父親那雙渾濁的眼睛裏面夾雜著的痛苦、解脫一直縈繞在他的腦海裏,直到今日哪怕父親那張臉早已變得模糊不清,他依舊記得那個眼神。
季白待會兒要拍的就是長大成人後的李碩,在遇見被人販子拐來的糖寶,回想起自己幼年時期的遭遇進而引發後續的事情。總的來說,就是一個身世悲慘的青年幫助糖寶找回自己親生父母的故事,以及在尋找中遇到的挫折。
擁有那樣際遇的李碩,到底是什麽在支撐著他,讓他變成這副五好青年的模樣,劇本裏並沒有提及這一點,可是肯定有什麽是被他忽略的,只要找到那一個點他就能吃透這個角色,那麽哪一個點到底是什麽呢?!
手裏的劇本翻了好幾遍,始終還是找不到那個點,好幾次靈感稍縱即逝,怎麽都抓不住。
“季哥,李導喊你。”
工作人員跑進化妝間,將尚在恍惚中的季白叫醒,微微蹙起眉,關切地詢問道,“季哥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看起來臉色不太好看。
“沒事,謝謝關心。”
剛出了氣的李子健在瞧見季白的瞬間,立馬揚起了笑臉,一張五官分明的胖臉楞是擠得連眼睛都看不見,看起來十分的諂媚。
“放寬心,按你的理解來演,”李子健笑瞇瞇的說,“我也不給你講戲,就跟你講講李碩這個人,只要你把這個人物吃透了那麽接下來的戲基本就沒有問題了。”
李碩這個人物是真實存在的,只是他不叫李碩,為了保護當事人的權益,劇本裏面的劇情都是真實的,根據欄目《愛回家》真實改編絕對沒有一句虛話。
五歲被賣,吃過不少苦頭,輾轉好幾個地方,最後被一對好心的老夫婦‘收養’,成為家裏的一份子。把他當親生兒子一樣去對待,送他上學、帶他去旅游、給他過生日......然而苦難並沒有因此而離他遠去,沒幾年老夫婦驟然長逝,李碩第二天起床才發現兩人相擁著含笑離去的面容。
老夫婦的逝去,讓年僅十二歲的李碩變成了孤兒,並親手將自己送進了孤兒院,從此過上了水深火熱般的生活。
可以說,李碩如今沒有黑化,完全是受年幼時期的安對老夫婦的影響。
提到孤兒院,忍不住挑了挑眉,那裏的生活遠沒有外界人想象的那麽好,什麽都要靠搶,被收養的機會不多孤兒院裏面的孩子想要出去,只有被收養這一條路。表現的越好,就越遭人妒忌,曾在孤兒院待過一段時間的季白最清楚。
兩人之間有了共通點之後,對角色的理解加深了一層。
“......五分鐘之後我們試一下,給你找找感覺。”
剛被噴完的其他演員有些同情地望著,這段時間他們算是瞧出來了,李子健的態度有多溫和,對你的責罵就有多狠,他們也總算體會到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的既視感。
季白笑著道謝,拿著劇本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呼了口氣。
如果他是李碩,那麽他會是怎麽樣的一個人呢?!在經歷過那麽多坎坷之後,真的是因為那對老夫婦給他帶來的影響?還是在受盡磨難之後,展露出來的假面?!
季白更傾向於後者,世人都把孤兒院美化的宛如人間仙境,其實孤兒院裏面的鬥爭一點都不亞於職場。在享受過親情的溫暖後驟然跌入黑暗,並且飽受折磨之後,李碩的黑化值一點都不會比他少。
真正讓李碩轉變的契機是糖寶,唯有孩子的天真和善良才能消除一切的黑暗,讓李碩改變的不是那對老夫婦,而是懵懂的糖寶。
想通了,季白放佛被人打通了任督二脈,後面的劇情基本上在他的腦海裏形成了畫面。呼出一口濁氣,放下劇本,理了理身上半舊的衣服,從容不迫的走到鏡頭前。
見他自信的模樣,李子健知道,他認識的那個季白又回來了。
“第二鏡第一次,Action~”
隨著場記打板,鏡頭下的季白順便轉變成了第二個人,臉上掛著的笑容看起來是多麽的清雋明朗,但笑意卻一直沒有到達眼底,妥妥的一副衣冠禽獸的模樣。
“不好意思,我暫時還沒有戀愛的打算,謝謝你對我的喜歡。”李碩的眼神裏迅速劃過一抹不屑,臉上的表情卻故意浮現出一抹微微的錯愕。
可以說,李碩的表演堪稱是影帝級別的,能夠從那吃人的地方脫穎而出絕非池中物。
原以為這事算是這樣過去了,沒想到某天從打工的地方下班回家的路上被一群混混堵在了巷口毒打了一頓警告了一番。也正是那樣的一天,受傷的李碩躺在巷子裏喘息著時,一雙柔嫩的小手搭在他的臉上。
那是一個孩子,瘦瘦小小的縮在垃圾桶跟墻的縫隙裏面,全身臟兮兮的,要不是他主動伸出手還真很難發現那裏面藏了一個孩子。
“你是誰家的孩子,怎麽會在這裏?!”
那個小孩並沒有回答他,只是撫摸著他的臉,用稚嫩的嗓音固執地喊著,“痛痛飛~痛痛飛~”
不知道是因為太疼還是孩子的嗓音讓他想到了什麽,李碩忽然舉起自己的左手搭在自己的眼睛上,隨後傳出哽咽的聲音。
“......”那個小孩疑惑地望著失聲痛哭的他,呆楞了許久有些不舍的張開了另外一只手,手掌裏緊緊的拽著一顆已經看不出原來形狀的糖,“糖,不哭。”
李碩混亂抹了把臉,從地上爬坐起來,在他不舍的眼神底下拿起小孩手裏的那顆糖撕開了包裝紙,塞進了他嘴裏,“吃吧。”
“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你爸媽呢?!”
不管李碩問什麽,那個小孩都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樣,呆呆的含著糖不再說話。但整個人無比乖巧的坐在李碩懷裏,動也不動。
“既然這樣,那你就跟著我吧,以後就做我的兒子。”
就這樣,剛剛成年的李碩以尚且稚嫩的身軀承擔起了那個孩子的一切,那是一個被人遺棄的孩子,如同他小時候。沒有考慮多久,李碩決定將他留在自己身邊,謊稱這是他流落在外的孩子,用自己省吃儉用省下來的錢交了罰款,將孩子落在他的名下。
哪怕交完罰款之後,他身無分文,可是看著懷裏那張小小的臉,李碩渾身上下卻充滿了動力。
“以後你就是我兒子了。”
李碩也不曉得這樣做對不對,只是私心的想要將他留在身邊。
“糖......糖......”
有了糖寶之後,圍繞在李碩身份的流言蜚語越來越多,幾乎所有人都認為李碩就是那種花花公子,以至於他兒子的母親在生下孩子之後扔下他跑了,讓他不得不承擔起撫養孩子的義務。然而當事人李碩卻不以為意,縱然外面有無數的狂風暴雨,只要回到家看見糖寶那張軟萌的小臉蛋,所有的煩惱都會消失殆盡。
一個剛剛成年的孩子不僅要養活自己還要養活一個孩子,故事的本身就充滿了艱難,尤其是孩子本身就有些智力上的問題,撫養他更為的艱難。
為了養活孩子,李碩不得不找幾份工作,生活的重擔幾乎要將他的脊梁壓彎,他明明可以不用那麽辛苦,不需要受那麽多罪的。
但對於李碩來說,養育糖寶不是受罪而是生命中的最亮麗的風采。
308.猜疑
電影的名字也很接地氣,就叫《愛回家》絲毫沒有更改名字的意思,和季白演對手戲的是一個小孩子,李子健選定的小演員是個三歲的小胖墩,特別的瓷實,比尋常的孩子要聰明一些,最起碼在面對那麽多人也不會怯場,肉呼呼的小臉上一雙大眼睛格外的明亮。
跟小孩子拍戲實際上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畢竟他們的情緒比不像成年人那樣好掌控,故而這個孩子的父母一直都會在現場,以免發生什麽事情找爸爸媽媽之類的情況。
季白剛到劇組就需要和這個小孩子磨合,整部電影百分之五十的畫面他們都需要在一起,如果季白搞不定的話,對於整個劇組整部電影來說都將會是一場災難。
原本還對季白提心吊膽的李子健瞧見那個小演員連親生父母都不要黏糊糊的跟在季白身邊,怎麽攆都攆不走,徹底的放下心來。
孩子永遠都能敏銳的感受到善惡意,他們都有著猶如動物一般的敏銳直覺。
在媽媽懷裏鬧著脾氣的孩子一到了季白懷了,先是傻乎乎的擡起頭看著他,隨後收斂起在媽媽面前的任性妄為,一副乖巧的不能再乖巧的模樣。
“看來我家軒寶和季先生真的很有緣分。”孩子的母親驚訝地望著在季白懷裏無比乖巧的兒子,“我家軒寶別看外表軟萌軟萌的,其實內心十分傲嬌,每次弄起脾氣來沒有半個多小時都哄不好。”
孩子的爸爸也很欣慰地點頭,“是啊是啊是啊,你們瞅瞅,到了季先生懷裏就完全變了個樣,乖得不像話。”弄得孩子的爸爸都有些吃味了。
更讓他爸媽苦笑不得的是,到了季白懷裏的軒寶不願意離開了,緊緊地抱著季白的脖子,只要他爸媽一碰他就扯開嗓子嚎,嚎的那個聲嘶力竭,但只有他爸媽一收手,他立刻就不嚎了,乖巧的窩在季白懷裏不哭不鬧。
看到這裏,導演松了口氣,原本還以為像季白這樣的年輕人根本就搞不定孩子,雖說他如今也是當爸爸的人了,但是幾個月跟幾歲的孩子還是有天壤之別的,萬一這兩位主演沒有辦法磨合,肯定耽誤拍攝,沒想到卻出乎他的意外之外。
孩子很喜歡季白嘛,至於孩子爸媽的窘迫被他忽略了過去,孩子親近季白這是好事啊。
見這位小主演這麽粘著自己,季白望著孩子圓溜溜黑漆漆的大眼睛,無奈的摸了摸他的腦袋。
察覺到季白的手掌停留在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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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為什麽他那麽喜歡孩子的原因,在孩子眼裏並沒有三六九等,什麽是骯臟什麽是高貴,那都是大人一味的自以為是罷了。
季白瞬間沒了食欲,手裏捏著那個失去溫度的面包,靜靜的坐在那兒發呆。過往的行人很多,卻沒有人主動停下腳步詢問呆坐在椅子上的季白,吵雜的候車廳裏什麽聲音都有,而季白就像是一個看客,置身其中卻又脫離其中。
坐久了的季白換了個姿勢,整個人幾乎是蜷縮著靠在椅子上,看起來格外的辛酸和可憐。
習慣了季白幹凈整潔的模樣,再瞅瞅他如今這麽落魄的模樣,不提嚴博看了之後有什麽感受,就他看了都忍不住的一陣心酸,要不是季白有言在先不能打擾他,嚴五是真的想將人打包帶回去。
奈何他只敢想,全程就保持著拍攝的姿勢,守在鏡頭前時刻警惕著......
瞧見嚴五傳來的視頻,嚴博的心一揪揪的疼,一想到季白那雙發亮的眼睛,默默的忍下讓他回家的話,按掉了手機屏幕,“幫我聯系一下最好的紋身師傅。”
正在匯報工作的餘成,楞了楞,不明所以的應了一聲,“好的,你......還有其他吩咐嗎?!”沒有的話他就先去工作了。
“我出去一趟,你趕緊幫我聯系一下紋身師。”說著,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裝外套擡腳就往外走。
“好的。”
忽然有些焦心的嚴博驅車趕往玫瑰莊園,車子剛在院子裏停穩,季文躍當即打開了大門,冷漠地望著他,“來的到快。”
“說吧,要怎麽做。”
如果不是為了媳婦兒,嚴博說什麽都不想見到季文躍,整天除了給他找茬以外無事生產,讓這種人留在媳婦兒身邊簡直就是給自己添堵,還是自找苦吃的那種。
“在此之前,我想問問你,關在後面那位你想怎麽處理?!”
季文躍雙手環保在胸前,挑著眉提醒道。只是他的樣貌在做出這個動作時,顯得猙獰可怖,故意似的將作為可怖的那半張臉對著嚴博。
“贖完罪自然會送他離開。”最適合的地方自然是季氏集團,哪裏正好缺一名醫生,至於醫院那邊等於軒除了月子後,將會由他接替院長的位置,鑒於他們夫夫兩個表現的不錯,一個院長的位置他還是舍得的。
“期限是多久。”
“等你媳婦兒出了月子。”
季文躍算了一下時間,勉強滿意,“一言為定。”
他是真的受夠了面對他的日子,要不是怕人餓死,他連送菜過去的欲望都沒有。
“這是我為小白設計的,足以掩蓋整個印記,顏色上我偏向於使用紅色。”季文躍為季白準備的是一副往生花的圖樣,花團錦簇十分的艷麗。
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嚴博冷著張臉,連招呼都不打直接離開。已經習慣了嚴博作風的季文躍關上門,戴上圍裙給媳婦兒弄點吃的,至於關在後院的那個家夥,季文躍下意識的把他遺忘了。
等他想起來時,他已經整整餓了兩天,全靠喝水來充饑。
“......怎麽?來看看我餓死了沒?!”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你可沒那麽容易死。想當初你做出的那樣的選擇,到今日你應該能預料到今日的下場,餓你兩天又能怎樣呢。”季文躍將飯菜隨意的擱在桌上,地上還放著一堆餅幹礦泉水,足以讓他吃飽。
“因果循環、報應不爽,你且受著吧。”季文躍淡淡地說道,沒有再看他一眼,直接關上了門離開了。
隱在暗處的那人,良久默默地嘆了口氣,“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形容的可真貼切。”
誰讓自己選錯了人站錯了隊,所有的苦果唯有自己受了。成王敗寇,沒什麽好抱怨的,只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居然敗的那麽快,就連他這個隱藏在暗處的人都被挖了出來。
良久,安靜的房間裏傳來了一陣‘刷刷’的聲音,走到亮處才發現那身型佝僂的男人赫然是許久未見的唐漢國。相比起之前衣衫整潔、風度翩翩的成功人士,如今的他像一只喪家之犬,茍延殘喘的活著。
要不是他的醫術了得,還有那麽點用處,或許他就不會被單獨關照,下場也不會比季東好到哪裏去。他該慶幸自己有一身好本事,以至於落入絕境的時候也不會跌的太慘嗎?!
手裏捏著餅幹,唐漢國低頭瞧了一眼銬在自己腳踝處的鐵鏈子,苦笑著慢慢的咀嚼將幹澀的餅幹碎咽了下去......
跟他的心情相似的還有呆坐在候車廳裏面的季白,因著形象太過於邋遢,以至於他的周圍只有滿身臭汗的農民工肯落座,大包小包全部堆在他周圍,散發著詭異的氣味。
被夾在中間的季白苦不堪言,翻騰著的胃讓他的臉色十分難看。
“小兄弟,不好意思啊,我剛從工地趕過來,身上一股臭味熏著你了,真的不好意思啊。”說著,拉起圍在脖子上的已經看不出原色的毛巾擦起汗來,嘴裏說著抱歉的話,但是眼神卻死死盯著顯示屏,生怕錯過了回家的班車。
“沒關系。”季白笑笑,挪了挪身體盡量縮小自己的體積。
那人擦了擦臉上滾落下來的汗水,整個人都是笑呵呵的,“小兄弟,你哪兒人啊?!”
見他搭話,季白忍著身體上的不適,露出一抹傻裏傻氣的笑容,“我就這裏的啊,大叔你呢。”
“我啊,遠著呢。朔城知道不,我家就在朔城那邊的小山溝裏,從荔城到朔城要坐上一天一夜的班車,然後再轉縣裏的公交車......遠著吶。”許是覺得自己說的太詳細了,大叔擦著臉幹笑兩聲。
季白笑笑,權當沒看見他瞬間升起的防備,低下頭扒拉起在半路上撿來的蛇皮袋子,適時露出那張略顯稚嫩的臉龐,從裏面掏出一瓶喝了一半的水,從口袋裏面翻出紙巾細細的將礦泉水瓶口擦幹凈,慢悠悠的喝著水,十分的講究。
正在翻找自己袋子的大叔瞧見他的姿態,好笑的看著他的作態,搖了搖頭,“我看你比我兒子還大一點,頂多也就十七八歲大,怎麽沒去學校上學?!”
季白的神色有些黯然,捏著手裏的礦泉水瓶,有些茫然的說道,“家裏沒人了,就剩下我一個了。”
“不好意思啊,大叔不是有意要勾起你的傷心事,你可別哭啊。”說著,手足無措的坐著,也不曉得該說什麽,急的憋紅了臉。
季白強顏歡笑,在心裏默默的念叨著,為了角色他是真的很拼了,不要怪他撒謊。
“大叔可以跟我說說你的事嗎?!”
“大叔我又不是什麽大人物有什麽好說的,”見季白的神色有些黯淡,立馬改口,“不過你想聽,我可以給你說說。”
305.後盾
其實大叔講述很簡單,從小在貧困家庭長大,每日辛勤勞作只能混個飽餐,生活始終出於低下水平。眼看著自己娶了媳婦兒生下了大胖小子,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過得更為緊巴了。為了孩子的未來,夫妻倆決定外出打工,沒有學歷只能出賣自己的勞動力,幹最累的活兒掙那點微薄的工資,為的不就是養家糊口。
大叔講的很隨意,可是個中的辛酸只有當事人清楚,剛步入大城市求職處處碰壁。在工地出賣自己勞動力時,遇上黑心的工頭,辛辛苦苦掙得那些血汗錢全部都打了水漂,只能打碎牙齒喝血吞自認倒黴。
“......那時候是真的苦,每天起早貪黑的幹活,掙得也就那幾十塊錢,卻被黑心的工頭卷款跑了,就剩下我們這群求助無門的人堵在工地上鬧。哎~怎麽就有那麽黑心肝的人呢?大家都是幫別人打工的,賺點血汗錢,有什麽困難說出來能幫的我們肯定會幫,至於卷款逃......哎。”
想起以前被騙之後的仿徨無措,大叔至今想起都有氣,說好的一起共渡難關,卻欺騙了他們協款潛逃,把他們坑慘了,那可是他們辛辛苦苦掙來的血汗錢啊,一家老小就指著那點錢過活呢。
“很辛苦吧。”目光落在他那雙滿是裂痕的雙手,蹙起了眉。
許是察覺到季白的目光,大叔有些局促的搓了搓自己的雙手,滿是老繭的手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就連指甲縫長年累月都是黑的,摩挲時還發出‘刷刷’的聲響。
“看到兒子那張笑臉,這點苦算什麽,”大叔還想再說,奈何車站的廣播裏響起了催促前往朔城乘客檢票上車的提示,“我該檢票上車了,時間也不早了,你還是早點回去吧。外面的世界很亂,小孩子還是不要到處亂跑的好。”
季白笑笑不予置否。
目送著大叔離開,觀察了一下周圍的環境,季白拎起地上擱著的袋子,在保安驅趕之前先一步離開了候車廳,離開時他也沒有忘記此次扮演的目的,出去之後很幹脆的就找了個被風的地方就著袋子坐下了。
“......”嚴五。
打定主意一天都在這裏廝混的季白哪裏會這麽輕易離開,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說什麽他都不會走的。距離嚴博下班的時間還早,也不用擔心他親自來抓人,為了揣摩角色他已經做好了長期蹲守的準備。
他不能夠理解編劇所描述的角色裏,為生活所迫不得不出賣自己的勞動力、背井離鄉甚至有些為了活命賣兒賣女,就這個大背景下,從小被賣的男主遇到了被拐賣的孩子,從而引起了他的憐憫之心,開始了一段別樣的人生。
後面的故事情節大多是圍繞如何照顧孩子、爭奪孩子的撫養權展開的,他到如今還未能揣摩到角色裏那覆雜的情緒。同樣是被被迫拋棄的,季白並沒有過多的記憶,可這個角色不同他因家貧被迫賣掉時是有記憶的,他很清楚的記得父親那雙渾濁的眼睛裏蘊含著的淚水,哪怕長大以後父親那張蒼老的臉已經模糊不清,唯獨那雙眼睛給他的感觸很深。
為了演好這個角色,季白看了很多同類型的電影、電視劇揣摩角色,甚至還主動打電話請教段繼峰,這可是史無前例的的舉動。自從季白踏進這個圈子以後,幾乎沒有因為拍戲上的問題麻煩過他,一次都沒有,看來季白對這次的劇本真的很在意。
對這部電影重視的不僅僅是季白,就連李子健也是憋著一口氣,除了季白以外啟用的都是名不經傳的老戲骨,就連劇組裏面最小的演員都是頗具口碑的小戲骨,從演員到場景布置用心程度一點都不比《火玫瑰》差。
人爭一口氣佛受一炷香,這句話不管放在誰身上都適用。
錯過了飯點,原本饑腸轆轆的季白手腳發軟的靠在墻上,雙眼緊盯著過往的人群,細細的觀察著每個人的言行舉止,心下有了微微的觸動,但這些還不夠。
就在季白琢磨著要不要找個什麽地方體驗一下搬磚生活時,一抹高大的身影將他籠罩起來,等他呆呆的擡起頭時,就瞧見嚴博寒著臉不善地望著他,胸膛快速的起起伏伏,顯然是氣得不輕。
“你怎麽來了?!”
正在運氣的嚴博告訴自己不能生氣、不能生氣,可是瞧見自己捧在心尖尖上舍不得說一句重話的人,為了那麽一個破電影作踐自己的身體。
“回家!”
嚴博的語氣裏壓抑著怒火,那副陰沈的臉孔以及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暴虐氣息,讓路過的行人下意識的繞開了這片區域,完了還不忘拍拍自己的胸膛,安撫一下受驚的心靈。
瑟縮一下,季白有些心虛的從地上爬站起來,餓的太久手腳有些發軟,在腿軟就要摔倒的前一刻,被嚴博緊緊拽住了胳膊,力道大的把他的手臂扯得生疼生疼。
季白看出來了,嚴博不是一般的生氣。
“我餓了。”
適時賣乖的季白,露出那張偽裝過的臟兮兮的臉,乖巧無比的建議道,“你不帶我去吃飯嗎?!”
嚴博單手捧著他的臉,擰著眉用指腹擦拭著他臉上的妝容,原想著將他臉上礙眼的東西如數拭去,沒想到卻適得其反,越擦越臟,整張臉被泥巴糊過似的更臟了。
頂著這麽一張臉,和精英打扮的嚴博走在一起,季白的回頭率高達了百分之九十九,尤其是瞧見那只破袋子被嚴博捏在手裏,以保護的姿態將那個乞丐護在懷裏,大跌眼鏡。
體驗人生的活動被腰斬了,望著嚴博那雙陰測測的雙眼,楞是一個反駁的字眼都說不出來。對他的重視和憐惜,季白心裏是清楚的,所以進行這次的體驗壓根就不敢跟他說,沒想到嚴五那麽實在直接把視頻發了過去。
“我不是反對你拍戲,”面對著季白,難得得板起臉來說教,“我只是希望你能註意自己的身體,不要讓我們擔心。”
為了說服季白,嚴博很勉為其難的將麥麥和包子也算了進來。季白的性格很執拗,一但認定的事情很難改變,讓他不要拍戲不當演員其實很難,他也不想剝奪他追求夢想的權利。
“我知道......”
“知道沒有用,你要去做。”嚴博擰著眉,一臉不認同地訓斥,“你說說你今天早上出門到現在吃過什麽了?我不是反對你去體驗人生、揣摩角色,前提是你要照顧好自己。”
生了孩子之後,季白的身體狀態一直都沒有恢覆過來,平時都是各種的湯湯藥藥精心的養著,生怕他有絲毫的差錯,他倒好跑去什麽車站找靈感,把自己餓了一天,手腳發軟了還舍不得走。
“下次不會了。”
嚴博瞪眼,“還有下次?!”
季白扶額,“沒有下次了。”
“戲要拍,但是你的身體同樣重要,不要本末倒置了。”
不能怪嚴博生氣,確實是他太緊張這個角色失去了平時的冷靜,為了證明自己的能力太過於重視,以至於有些神經兮兮的了。
被李子健誇讚為有靈氣的演員,絕非浪得虛名,只是太過於在乎導致失去了本心。
“以後都不會了。”季白露出了一抹輕松的笑容。
見他想通了,嚴博也不糾結了,扣著他的後腦勺在他眼瞼處親了親,“我和孩子永遠都是你最堅強的後盾。”所以,不要有所顧忌的去幹吧!
306.後續
隨著電影的開拍,小兔收養事件也落下了帷幕,鑒於其生母丟棄小兔在前虐待小兔在後,被剝奪了撫養權。
失去了父親又失去了爺爺,生母厭棄她,一時之間小兔成了無人問津的野孩子,連最基本的生存都成了問題。鑒於小兔還小,在處理完小兔爺爺的身後事之後,村裏的幹部將小兔送進了孤兒院。
一直關註小兔狀態的網友紛紛冒出頭來,言語間都是對小兔身世的憐惜,殊不知他們的這種憐惜會給小兔帶來怎麽樣的心理陰影,會給她的人生帶來什麽樣的影響。
從網上知曉小兔近況的季白,深深的嘆了口氣,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準備入駐劇組。下車前,特意交代了李秀幾句,在張雲也不解的眼神底下,正式進駐劇組。
“季哥......”
“嗯?!”季白翻看著劇本,無意識的應了一聲。
咬著唇猶猶豫豫的張雲也糾結了許久,最終還是沒能將自己心頭的疑問說出來,在季白擡起頭來的瞬間,改口道,“季哥,你要不要吃姜醋,臨走前黃伯裝了好多。”
“那你給我倒一碗,剩下的讓劇組的人嘗嘗鮮。”季白點點頭,翻過一頁繼續看著。
姜醋是伊蕓特意為季白準備的,說是生了孩子損了元氣需要多補補,故而讓人買了兩只豬蹄剁了跟雞蛋和生姜、陳醋燉煮,用高壓鍋整整燉了兩個小時,出鍋時肉跟骨頭都分開了。臨走前,黃伯直接將高壓鍋也打包讓他帶了過來,閑暇的時候喝點姜醋、吃點豬蹄補充一下營養。
托季白的福,劇組的工作人員大多都嘗過了姜醋的味道,尤其是李子健直接就端著高壓鍋把分剩下的那些全部消滅掉了,完了還不知道滿足的舔了舔嘴角,望著季白碗裏的肉。
“季哥,趁熱吃吧,涼了就腥了。”
李導的眼神太過於炙熱,讓張雲也十分有危機感,連忙挪動自己的身體遮擋他的視線,將碗塞進季白手裏催促著,“快點吃,吃完了才有力氣拍戲。”
被他這麽一鬧,季白只能暫時放下手裏的劇本,接過碗慢悠悠的吃了起來。
見最後一碗姜醋進了季白的嘴裏,李子健疑惑的望了一眼空空如也的高壓鍋,吃的實在不過癮,吩咐場務今晚的晚餐裏面一定要有豬蹄,不計較什麽做法反正就是要有這麽一道肉菜,完了還不太放心的說著,最好是一品軒的醬豬蹄,分量的話每個人要管夠。
管夠?!劇組那麽多人,哪兒哪兒都要花錢,身為導演不以身作則也就算了還要要求這樣要求那樣?!吃什麽豬蹄,還一品軒的豬蹄,今晚李導水煮白菜一個菜、管夠,吃吃吃,就知道吃!
有美食慰藉的李導格外的好說話,哪怕同一個鏡頭重覆拍了十幾遍依舊保持著笑呵呵的臉,語帶溫柔的為他們講戲,臉上看不出一絲的勉強和不悅,就在大家紛紛感慨李導的好脾氣時,立馬就被當眾打臉。
“你們的腦子裏面塞的都是屎嗎,我說的話就那麽難理解?!這個問題強調了一天了,怎麽到現在還犯錯,到底會不會演戲,不會的話立馬給老子滾,別在這兒礙老子的眼!”
到底是誰亂傳謠言,說李子健脾氣好來著,這才剛開拍多久就被罵了個狗血淋頭,火氣不是一般的猛烈。
“李導這是怎麽了,剛才還好好的。”正在給季白開小竈的張雲也驚愕的望了李子健一眼,連忙轉回頭詢問道。
季白的小竈都是從一品軒送來的,其中就有李導心心念念的醬豬蹄,早就從場務那得知求肉不成的李導被餵了一肚子的白菜,這會兒正惱火著呢。
給張雲也夾了兩筷子醬豬蹄,隨即將飯盒蓋子蓋上,“拿給李導。”
“季哥,你不吃嗎?!”這可是一品軒的招牌菜耶,每天都是限量供應,“還是飯菜不合胃口?!”
被嚴博委以重任的張雲也,蹙著眉看著季白面前那小半碗飯,顯得憂心忡忡,就吃這麽一點還不到他的二分之一呢。
“我來的時候不是剛吃了一碗姜醋嗎,這會兒還不餓,”季白不敢吃的太飽,免得待會兒上戲的時候勒著肚子弄得自己不舒服,“你給李導端去吧,要不然該涼了。”
飯菜準備的是兩人份的,季白把屬於自己的那份醬豬蹄讓張雲也端過去孝敬李子健去了。張雲也送過去沒一會兒,場上嚎叫的聲音停歇了,戲還是照拍,但是李導人卻沒有守在監視器前,反而縮在角落裏埋頭苦吃。
啃著香噴噴的豬蹄,李子健對季白的好感直逼雲霄,多上道的演員,不枉費他的一番心思提拔他。
被李子健在心底感激了一番的季白,望著自己碗裏多出來的那一塊紅彤彤的豬蹄,一陣發愁。最近為了給他補營養,吃了好長一段時間的豬蹄,他吃到現在都快得豬蹄恐懼癥了,他是不是要考慮跟一品軒那邊溝通一下換一下菜單了,就算變著花樣煮始終也改變不了它是豬蹄這個事實。
“......我今天去拿菜的時候還聽見廚師說要給你弄豬蹄花生湯,”吃的滿嘴都是醬的張雲也有些疑惑地問道,“可是豬蹄花生不是哺乳期的女人吃的嗎?!”
哺乳期?!女人?!
像是還不夠勁爆似的,張雲也繼續叨叨,“我之前看過我家隔壁的嬸嬸每天都給她兒媳婦弄這個,說是......說是可以產奶?就是讓奶水變多,是叫產奶吧。”
產奶?!這是把他當什麽了!
季白氣得臉都青了,扔下筷子,甕聲甕氣地說道,“不吃了!”
嘴裏還含著飯的張雲也莫名其妙的看著季白,“......季哥,是不是我說錯什麽了?!”怎麽好好的,突然生起氣來。
“不,跟你沒關系。”
他很想知道嚴博對這件事知不知情?如果在知情的情況下,還給他弄個豬蹄花生,那就是罪加一等了。
不管如何誹腹,當事人不在季白也不好為這點事特意去打電話尋求真相,顯得有些矯情了。再者,也沒有實際證據證明,或許是張雲也聽錯了也說不定,但是這豬蹄無論如何他是吃不下去了。
“季哥,該你化妝了。”
調整一下自己的情緒,季白笑了笑,“好的,馬上過去。”
拿起擱在椅子上的劇本,沖著張雲也打了個手勢進了化妝間。
趁著季白離開,嚴五湊上前去,“剛才他為什麽生氣啊?!”
被特意交代了要關照二夫人身心健康、任何情緒波動都需要匯報的嚴五化身八卦記者,打探他變臉的原因。
“我也不知道啊,好好的怎麽就變臉了,”說起這個,張雲也也郁悶,“我就說了一句豬蹄花生湯而已,有什麽問題嗎?!”
“豬蹄花生湯?!”
“對啊,對哺乳期的女人很好的,可以產奶。”
得,他知道是怎麽回事了。目光落在碗裏那塊沒有動過的豬蹄上,嚴五挑了挑眉,直接打了個電話到一品軒,把有關於豬蹄的菜式全部刪掉了,這才讓嚴博免遭池魚之殃。
至於罪魁禍首是誰,不提也罷。
307.戲
化妝間裏的季白望著鏡子裏逐漸陌生的自己,漸漸的將屬於季白的人生經歷抽離,等化妝師將一張精致的臉變成樸實無華時,季白已然變成了劇中的人物。
季白所要飾演的角色叫李碩,因家境貧寒被雙親賣與人販子,換了糧食救活了一家人,他那時候還小不太記得事,唯獨父親那雙渾濁的眼睛裏面夾雜著的痛苦、解脫一直縈繞在他的腦海裏,直到今日哪怕父親那張臉早已變得模糊不清,他依舊記得那個眼神。
季白待會兒要拍的就是長大成人後的李碩,在遇見被人販子拐來的糖寶,回想起自己幼年時期的遭遇進而引發後續的事情。總的來說,就是一個身世悲慘的青年幫助糖寶找回自己親生父母的故事,以及在尋找中遇到的挫折。
擁有那樣際遇的李碩,到底是什麽在支撐著他,讓他變成這副五好青年的模樣,劇本裏並沒有提及這一點,可是肯定有什麽是被他忽略的,只要找到那一個點他就能吃透這個角色,那麽哪一個點到底是什麽呢?!
手裏的劇本翻了好幾遍,始終還是找不到那個點,好幾次靈感稍縱即逝,怎麽都抓不住。
“季哥,李導喊你。”
工作人員跑進化妝間,將尚在恍惚中的季白叫醒,微微蹙起眉,關切地詢問道,“季哥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看起來臉色不太好看。
“沒事,謝謝關心。”
剛出了氣的李子健在瞧見季白的瞬間,立馬揚起了笑臉,一張五官分明的胖臉楞是擠得連眼睛都看不見,看起來十分的諂媚。
“放寬心,按你的理解來演,”李子健笑瞇瞇的說,“我也不給你講戲,就跟你講講李碩這個人,只要你把這個人物吃透了那麽接下來的戲基本就沒有問題了。”
李碩這個人物是真實存在的,只是他不叫李碩,為了保護當事人的權益,劇本裏面的劇情都是真實的,根據欄目《愛回家》真實改編絕對沒有一句虛話。
五歲被賣,吃過不少苦頭,輾轉好幾個地方,最後被一對好心的老夫婦‘收養’,成為家裏的一份子。把他當親生兒子一樣去對待,送他上學、帶他去旅游、給他過生日......然而苦難並沒有因此而離他遠去,沒幾年老夫婦驟然長逝,李碩第二天起床才發現兩人相擁著含笑離去的面容。
老夫婦的逝去,讓年僅十二歲的李碩變成了孤兒,並親手將自己送進了孤兒院,從此過上了水深火熱般的生活。
可以說,李碩如今沒有黑化,完全是受年幼時期的安對老夫婦的影響。
提到孤兒院,忍不住挑了挑眉,那裏的生活遠沒有外界人想象的那麽好,什麽都要靠搶,被收養的機會不多孤兒院裏面的孩子想要出去,只有被收養這一條路。表現的越好,就越遭人妒忌,曾在孤兒院待過一段時間的季白最清楚。
兩人之間有了共通點之後,對角色的理解加深了一層。
“......五分鐘之後我們試一下,給你找找感覺。”
剛被噴完的其他演員有些同情地望著,這段時間他們算是瞧出來了,李子健的態度有多溫和,對你的責罵就有多狠,他們也總算體會到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的既視感。
季白笑著道謝,拿著劇本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呼了口氣。
如果他是李碩,那麽他會是怎麽樣的一個人呢?!在經歷過那麽多坎坷之後,真的是因為那對老夫婦給他帶來的影響?還是在受盡磨難之後,展露出來的假面?!
季白更傾向於後者,世人都把孤兒院美化的宛如人間仙境,其實孤兒院裏面的鬥爭一點都不亞於職場。在享受過親情的溫暖後驟然跌入黑暗,並且飽受折磨之後,李碩的黑化值一點都不會比他少。
真正讓李碩轉變的契機是糖寶,唯有孩子的天真和善良才能消除一切的黑暗,讓李碩改變的不是那對老夫婦,而是懵懂的糖寶。
想通了,季白放佛被人打通了任督二脈,後面的劇情基本上在他的腦海裏形成了畫面。呼出一口濁氣,放下劇本,理了理身上半舊的衣服,從容不迫的走到鏡頭前。
見他自信的模樣,李子健知道,他認識的那個季白又回來了。
“第二鏡第一次,Action~”
隨著場記打板,鏡頭下的季白順便轉變成了第二個人,臉上掛著的笑容看起來是多麽的清雋明朗,但笑意卻一直沒有到達眼底,妥妥的一副衣冠禽獸的模樣。
“不好意思,我暫時還沒有戀愛的打算,謝謝你對我的喜歡。”李碩的眼神裏迅速劃過一抹不屑,臉上的表情卻故意浮現出一抹微微的錯愕。
可以說,李碩的表演堪稱是影帝級別的,能夠從那吃人的地方脫穎而出絕非池中物。
原以為這事算是這樣過去了,沒想到某天從打工的地方下班回家的路上被一群混混堵在了巷口毒打了一頓警告了一番。也正是那樣的一天,受傷的李碩躺在巷子裏喘息著時,一雙柔嫩的小手搭在他的臉上。
那是一個孩子,瘦瘦小小的縮在垃圾桶跟墻的縫隙裏面,全身臟兮兮的,要不是他主動伸出手還真很難發現那裏面藏了一個孩子。
“你是誰家的孩子,怎麽會在這裏?!”
那個小孩並沒有回答他,只是撫摸著他的臉,用稚嫩的嗓音固執地喊著,“痛痛飛~痛痛飛~”
不知道是因為太疼還是孩子的嗓音讓他想到了什麽,李碩忽然舉起自己的左手搭在自己的眼睛上,隨後傳出哽咽的聲音。
“......”那個小孩疑惑地望著失聲痛哭的他,呆楞了許久有些不舍的張開了另外一只手,手掌裏緊緊的拽著一顆已經看不出原來形狀的糖,“糖,不哭。”
李碩混亂抹了把臉,從地上爬坐起來,在他不舍的眼神底下拿起小孩手裏的那顆糖撕開了包裝紙,塞進了他嘴裏,“吃吧。”
“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你爸媽呢?!”
不管李碩問什麽,那個小孩都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樣,呆呆的含著糖不再說話。但整個人無比乖巧的坐在李碩懷裏,動也不動。
“既然這樣,那你就跟著我吧,以後就做我的兒子。”
就這樣,剛剛成年的李碩以尚且稚嫩的身軀承擔起了那個孩子的一切,那是一個被人遺棄的孩子,如同他小時候。沒有考慮多久,李碩決定將他留在自己身邊,謊稱這是他流落在外的孩子,用自己省吃儉用省下來的錢交了罰款,將孩子落在他的名下。
哪怕交完罰款之後,他身無分文,可是看著懷裏那張小小的臉,李碩渾身上下卻充滿了動力。
“以後你就是我兒子了。”
李碩也不曉得這樣做對不對,只是私心的想要將他留在身邊。
“糖......糖......”
有了糖寶之後,圍繞在李碩身份的流言蜚語越來越多,幾乎所有人都認為李碩就是那種花花公子,以至於他兒子的母親在生下孩子之後扔下他跑了,讓他不得不承擔起撫養孩子的義務。然而當事人李碩卻不以為意,縱然外面有無數的狂風暴雨,只要回到家看見糖寶那張軟萌的小臉蛋,所有的煩惱都會消失殆盡。
一個剛剛成年的孩子不僅要養活自己還要養活一個孩子,故事的本身就充滿了艱難,尤其是孩子本身就有些智力上的問題,撫養他更為的艱難。
為了養活孩子,李碩不得不找幾份工作,生活的重擔幾乎要將他的脊梁壓彎,他明明可以不用那麽辛苦,不需要受那麽多罪的。
但對於李碩來說,養育糖寶不是受罪而是生命中的最亮麗的風采。
308.猜疑
電影的名字也很接地氣,就叫《愛回家》絲毫沒有更改名字的意思,和季白演對手戲的是一個小孩子,李子健選定的小演員是個三歲的小胖墩,特別的瓷實,比尋常的孩子要聰明一些,最起碼在面對那麽多人也不會怯場,肉呼呼的小臉上一雙大眼睛格外的明亮。
跟小孩子拍戲實際上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畢竟他們的情緒比不像成年人那樣好掌控,故而這個孩子的父母一直都會在現場,以免發生什麽事情找爸爸媽媽之類的情況。
季白剛到劇組就需要和這個小孩子磨合,整部電影百分之五十的畫面他們都需要在一起,如果季白搞不定的話,對於整個劇組整部電影來說都將會是一場災難。
原本還對季白提心吊膽的李子健瞧見那個小演員連親生父母都不要黏糊糊的跟在季白身邊,怎麽攆都攆不走,徹底的放下心來。
孩子永遠都能敏銳的感受到善惡意,他們都有著猶如動物一般的敏銳直覺。
在媽媽懷裏鬧著脾氣的孩子一到了季白懷了,先是傻乎乎的擡起頭看著他,隨後收斂起在媽媽面前的任性妄為,一副乖巧的不能再乖巧的模樣。
“看來我家軒寶和季先生真的很有緣分。”孩子的母親驚訝地望著在季白懷裏無比乖巧的兒子,“我家軒寶別看外表軟萌軟萌的,其實內心十分傲嬌,每次弄起脾氣來沒有半個多小時都哄不好。”
孩子的爸爸也很欣慰地點頭,“是啊是啊是啊,你們瞅瞅,到了季先生懷裏就完全變了個樣,乖得不像話。”弄得孩子的爸爸都有些吃味了。
更讓他爸媽苦笑不得的是,到了季白懷裏的軒寶不願意離開了,緊緊地抱著季白的脖子,只要他爸媽一碰他就扯開嗓子嚎,嚎的那個聲嘶力竭,但只有他爸媽一收手,他立刻就不嚎了,乖巧的窩在季白懷裏不哭不鬧。
看到這裏,導演松了口氣,原本還以為像季白這樣的年輕人根本就搞不定孩子,雖說他如今也是當爸爸的人了,但是幾個月跟幾歲的孩子還是有天壤之別的,萬一這兩位主演沒有辦法磨合,肯定耽誤拍攝,沒想到卻出乎他的意外之外。
孩子很喜歡季白嘛,至於孩子爸媽的窘迫被他忽略了過去,孩子親近季白這是好事啊。
見這位小主演這麽粘著自己,季白望著孩子圓溜溜黑漆漆的大眼睛,無奈的摸了摸他的腦袋。
察覺到季白的手掌停留在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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